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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虎2015-03-30 15:2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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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决择】


成绩终于揭榜,几家欢喜几家愁。

我姐比我还紧张,先一晚就到学校去打听我的成绩。
回来时还没进门就高呼:“弟啊弟啊,你拿了第一,全班第一、全校第一、全镇第一!”
所有的人都跑过来祝我夸我,一片欢呼雀跃。
仿佛得第一的是他们。

在他们兴高彩烈的感染中我也拍手欢呼。
也只是拍手欢呼而已,我知道我内心高兴不起来。
我知道我这么说有点大逆不道,他们不是为我而高兴的吗?
可我确确实实是满腹心事啊。
有谁知道?

正如一个长跑冠军甩下对手和队友终于站上领奖台。
他手捧奖杯时,脸上的喜悦是真实的,内心的苦涩也是真实的。
他自已付出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
而更多人为他付出了更多的更多。
所以,他还得加倍地付出更多更多的他愿意或不愿意付出的努力,去争取更多更多他想要或不想要的奖项。
只有如此,他才不负众望。

并且,我一路的跑过来,不也是有你的鼓励和支持吗?
可是我帮助过你吗?
而你跑得了第几名呢?

那一夜,有生以来我第一次失眠。

第二天返校时,教室里早已人声鼎沸。
有人踌躇满志,有人得意忘形。
更多的人失魂落魄长吁短叹捶胸顿足放声痛哭。
却找不到你的身影。
彬说他自已的分数要了他的命,还差十万八千公里才上线,也说你的分数揪了你的心  ,只差那么0.5分就上线。
而背后的她这次却悄声告诉我,你在宿舍里躲着哭。

我立即知道我的罪恶有多么深重了。

我为什么要跑得这么急呢?为什么要跑个第一呢?即使是跑第一,也可以跑得慢一点的吧?怎么不等等你啊?怎么不拉拉你啊?
我即使考差了十分二十分三十分,也是上线的,为什么非要考那么多拉高了平均成绩,让可怜的你落下了半分?
即使我个人的成绩没能影响分数线,难道我就没有错吗?
我真真正正的关心过你吗?我真真正正的帮助过你吗?
即使是仅仅以班长的身份?

我无法改变赛跑的规则,也无权责怪竞争的残酷。
因而,我只能深深地埋怨我的自私。

犹如孤立在尸横满地哀鸿遍野的战场,我需要你的目光去抚平内心的愧恨,也需要用话语去安慰你的失落。



机会不是没有的。
解散后校总务室通知我,要我把结余的伙食费转还给大家。
有些同学没有来,有些同学走了,我得挨家挨户的送去。
你也在名单之列。
我便和彬约好,次日要他带路,去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没料到就在当晚,恩师竟然来到我家。
本来我是想等接到通知书才约同学去探望恩师的。

在恩师的滔滔不绝中老爸老妈终于去睡了。
我也由于先一晚的失眠而哈欠连连。
恩师突然话锋一转,进入正题,说到了你,说到了我与你。
在恩师慈祥的目光和犀利的言辞中我立刻无处循形无地自容。

我虽然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
虽然一直以来也在极力不断地去灭火。
没料到原来在大半年以前,这火就已经烧到了恩师的眼眉毛。

恩师说为了拯救我于万劫不复之水火,所以在最后一个学期故意让我与你坐得远远的。

恩师在正题中列举了许多正的反的成功的失败的事例,说明了哪些是可能的哪些是不可能的,什么是应该的什么又是不应该的,还证明了长远的比眼前的美好因此未来的比眼前的更值得追求的观点,更进一步论述了放弃长远的就是失去眼前的而追求长远的也就是珍惜眼前的那种高深莫测的道理。

我唯唯诺诺,象是浑沌不明,又似是大彻大悟。

直到站在我家门口,意犹未尽的恩师还说我如此聪明只要加倍努力就可以到北京去到清华去,那样我不仅可以光宗耀祖,还可以令恩师此生无悔:“到时候要记得来探望我啊,我等着的,我相信你。”



近了,近了,近了。
我眯缝着眼,终于看到了那棵苦楝树。
中午时大家在彬家吃饭后,彬偷偷的告诉我,你的家不远了,就在下一个村子,你的家最容易找,在村前高大的苦楝树旁,就是你家。

一大早我就出发了,骑着自行车走家串户。
先到近的和我识路的同学家,然后叫他们带我到我不识路的同学家。
也有的同学想跟着我去玩的。
毕竟同窗三年,并没有太多的闲瑕互相探访,而今就要各奔前程,总得话别一番。
于是从彬家出来的时候,我们的自行车队伍,已经蔚为壮观。

近了,近了,近了。
终于可以分得清你家的门与窗了。
我们来到了一个三叉路口,有条路是去你村的,有条路是去别的同学家的。

就在那个路口,就在那个拐弯前,我刹停了车。
恩师的一番话果然是语重心长。
“干什么啊?”彬一脸的惊慌。
“等等他们吧。”我返头指着远远落后的同学们。
“你又怎么了?昨天下午我到她家了,说你今天过来,叫她在家里等着的!她叫我们一定要去的!”他没有理会我的借口。
“让我歇一歇吧。”我皱了眉。既然他已经说我要到你家,那么你一定就会在家等着。
我心里的那个最好是我到了你家你又不在家、我因而就不用对你说任何话的如意算盘,已经落空了。
那么,面对在家等着我的你,我该说些什么好呢?

把恩师的话修改再包装一番后告诉你,无异于在你伤口上加撒把盐,非我本心所愿。
把我内心真正的感受告诉你吧,可现在我已经是思绪万千,难于决断,难以启齿。
况且到时肯定是众目睽睽数耳侧侧,怎么开口?
可是可是,在你面前,看着你一副愁云惨雾,我难道可以象他们一样若无其事,谈笑风生吗?可以象他们那样,以一些不着边际的话语来搪塞你的失望吗?

同学们叽叽叽喳喳地停下车,边歇息边讨论等下的活动,因为要去的村子太多了,象现在这样挨家挨户的去法,天黑前是回不了家的。
有人提议分成两组,在此道别,要我拍板。
我却说要彬自已一个人到你家去,剩下的跟我分成几组,去其他的村。

“不会这么绝情吧?你们到了她家门口,也不去看看她吗?”彬不解,故意把“你们”拉得长长的。
“你看我们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适合去看她吗?我们怕我们不会说话,反而更伤了她的心啊。我们相信你的口才。”我故意把“我们”拉得长长的。
“哎哟,难道你叫我跟她说你们的单车全都没气了吗?”彬也故意把“你们”拉得长长的,还把“没气”拉得长长的。
“有气的有气的还有气的。不过我们还要去别的同学家,所以就只派你去。没有别的什么意思啊。”我把“有气”重复了几次。
“你们不去这样行不行啊?她真的很难过很难过呢!”彬还是不放心,不住地对我使着眼色。
“行的行的。你就对她说我们已经看到了她家,看到了她家旁边的有棵好大好高的苦楝树,看到了她在她家门口等着我们。你就说我们也知道她的难过,我们也很难过,我们也很想很想很想去看看她的。”我拉长着“我们”,还重复着“很想”。
被“我们”包括了的众人顿时一阵噼噼啪啪地鼓掌。

毕竟没有白当三年的老班长,众人一致同意把安慰你的任务交给了彬。
本来想去你家的其他同学,也说要改天再去。
还有的人明白了我说的“我们”仅仅只是我自已,也明白你等的“我们”指的不是他自已,所以也不想自讨没趣,取消了去你家的打算。

众人于是上路了。
我目送着彬到了你的家门,才上车追他们。

背对着你家的方向,我频频回首。
那棵苦楝树,远了,远了,不见了……


(此贴子于2017-03-06 11:35:46被伯虎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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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虎 2015-03-30 15:21:38 沙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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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泪别离】


三天以后的下午,我们到市政府第二招待所住下,准备第二天一大早就得开始的升学体检。上线的和差不多上线的都来了。男生住三楼,女生住四楼。
安顿好简单的行囊,离吃饭的时间还早着,我跟几个要好的同学就迫不及待地去北高玩。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不消半刻钟,我们就进了北高。
果然是好大好大的校园。
单一个操场就比整个母校大多了。
还有教学楼、宿舍楼等等,让母校的破瓦平房黯然失色。
校园里还有山有水,有花圃有草地。
考得上的同学心旷神怡,还没有着落的同学羡慕不已。

我们最后登上了教学楼的楼顶。
教学楼座落在校园的最高处,校园座落在山坡上。
所以,站在楼顶上,眼前一片开朗空明。
时值黄昏,落日熔金,彩霞漫天。
站于高台,在同伴的欢呼声中,我油然而生的,当然不会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概叹,而是“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的抱负。
于是我就觉得,所有失去的,都是值得的,而为了更辉煌的未来,定当抛开一切,定当快马加鞭,奋勇直前。



只是,这一番心思,如何对你说?
如果彬在场,就好了。这时我才猛然觉得友情的珍贵,还在于它可以当传声筒。
可惜彬的分数离上线还有十万八千公里的距离,他此刻也正呆在二十多公里之外的家里,等着复读。
梅是来了,可是没有彬和俭的相陪,我是没法跟梅沟通的。真后悔以前和他们几个玩在一起时,不和梅单独聊一聊有关你的事情。
直接找你吧,又没有这样的经历和这样的经验,以及这样的氛围。
写张字条给你吧,可是只言片语,如何传递满腹心事?

可是可是,总得说点什么的吧?再不说就没机会说了啦!
明日一别,也不知何年何月再有机会相见了呢。
但是但是,说点什么呢,说些什么呢?
有必要吗?有可能吗?有机会吗?



晚饭后我坐在床位上发呆。
天色暗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有同学说要到圭江桥头玩,说带队的老师叫大家到桥上合影,顺便夜游圭江公园。
我脑袋顿时嗡嗡作响,乱了套。
那明明是一个接近你的机会啊。
可是我,居然选择了逃离。
我不敢面对内心那个真实的自我,也不敢面对不知任何状况的你,更不敢面对因我可能说错话而可能会伤心的你。
只好逃离。
趁着同学们更衣梳发扎鞋带的不在意,我偷偷的溜了出去。
女生的动作一般更慢的吧。此时正是离开的时候。再等下就要身不由已喽。
我蹑手蹑脚走下楼梯,要独自上街,一个人静一静。

但是,就在一楼楼梯半中的平台,我转身正想继续往下走时,就愣了。
灯火通明的大厅里,服务台旁边,你微微地仰着笑脸,望着我。
穿着曾在大容山上野炊时穿过的连衣裙,你以一种我可以读得懂却没法形容的眼神,仰望着我。
再一次的,我陶醉,我惊喜,我慌乱,我迷离。
我心跳加速。
我还面颊发烧了呢。因为突然有个声音不知从哪传来:“还有更多的人看着你呢。”
移开你的目光,我才发现你身边的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几个女生。
本来是吱吱喳喳地说话的,现在也不明就理的顺着你的目光看到了我。
可是我双眼还是再次迎着你的目光。
一片静默。
大厅侧壁上挂着的,那十来个显示不同时区即时时间的时钟的,本来并不同步的秒针,不约而同地,全部静止。
所有的秒针,都无法衡量当时那一刻的快或慢,都不敢草草决定让那一刻再延长或者迅即而过。

秒针背后时钟的电路板,飞速地进行着计算。
我也在愣在平台上进行着急剧的思考。
可是我的双脚不可能象秒针那样说停止就停止,不可以退返回去重新躲上楼,也不可能等在平台上等其他男生下来,更不可能等在那里等女生们走开。
只好愣了不知多久的那么一下,就开始往下挪。
随着开始重新跳动的秒针,一下,一下,再一下……
我的脚步朝你挪近。

女生们终于松了一口气似的重新吱吱喳喳。
你的目光还是没有离开,你的笑容还在绽放。
楼梯还是直直愣愣的摆在那儿,等我走下。
可是我的心啊,早已九弯十八拐,乱成了一团麻。
我的脚步,竟跟着越来越沉重,越来越艰难地挪动,一下,一下,再一下……

艰难的思考并没有得到清淅的结果,我皱紧眉,闭上了眼。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闭上眼睛。
也不清楚闭着眼的含意。
更不理会闭着眼走下楼梯的后果。
我停止了思考,放弃了思考。
只能把意识降落在双脚上,沉重地往下走,一下,一下,再一下……

有种非常熟悉的芬芳在空气里暗暗浮动……

当意识告诉我已经到了平地,就要撞到墙或撞到人时,我才把双眼缓缓的睁开。
看到的依然是你的脸。
只是,你的目光已经失去了光彩,你的脸颊也没有了颜色。
近在眼前的你,轻轻地咬着嘴唇。
轻咬着唇的你,对着我甚至已经轻轻地迈近了一步。

可是我啊我,也咬着唇,居然再次闭上了眼。
居然就在你的眼前,就在你眼前三米不到的地方,我闭着眼艰难地转身,艰难地挪步,离你而去……

一步,再一步……
隐约地,从走廊那边传来了《千千阙歌》的哀伤:“一瞬间,太多东西要讲,可惜即将在各一方,只好深深把这刻,尽凝望……”

睁开眼,我看到墙上大镜子里的女生们正目瞪口呆,看到你的泪流下了脸颊……
我没有回头,不敢回头,无法回头。
我转到门口,走向大街,溶入人流……


那是一个无比漫长无比慌乱的夜晚。
街上人潮穿流不息,霓虹闪烁,而群星璀灿,眉月高挂。
可是我无心欣赏《千千阙歌》唱遍了这座小城的每个角落。

来日纵是千千阙歌
飘于远方我路上
来日纵是千千晚星
亮过今晚月亮
都比不起这宵美丽
亦绝不可使我更欣赏……

我不清楚走了几条街,穿了几条巷,也不知道曾在多少个路口旁停步,曾于多少个拐弯前驻足。
只知道无论我身在哪里,面朝何处,我的心始终眷恋着圭江桥的方向,想象着你焦急期盼的模样。
但是,我那或缓或急的脚步啊,却始终挪不到圭江桥头。
直至眉月西沉。
而繁星依然满天。


(此贴子于2017-03-06 12:09:39被伯虎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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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虎 2015-03-30 15:23:00 板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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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双飞】


然后日月如梭,光阴似箭。
来不及告别和放弃,来不及计划和准备,甚至来不及犹豫和浪掷。
第二天中午,体检一结束,我没有等还要过图音考试的你,也没有等要填中专志愿的其他同学,就先行逃回家去。
一个星期后,我接到了北高的录取通知书。
半个月后,你我各就各位,开始了新的长跑。

新的环境给了我新的惊奇,我发现比我跑得快的,大有人在。
不仅仅是在课堂上抢答问题的速度哦。
同学们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要争第一的。
比如晨跑,比如第八节自由锻炼。
比如下了第四节课,大家会抢着去领饭。
比如下了第八节,大家抢着去打水冲凉。
只要相关铃声一响,大家仿佛接到命令立刻起跑。
男的女的,戴眼镜的不戴眼镜的,高年级的低年级的,个个争先恐后,人人勇往直前,场面无比壮观。
如果再加上“冲啊冲啊冲啊”的喊叫,一定让人觉得,当年百万雄师越过长江勇夺老将总统府时气吞山河的场面,也不过尔尔。



据说,你在那边开始交朋结友,开始快乐如常。
而我在这边,也习惯了远离家门,远离亲朋好友的生活。

没有你的天空,太阳依旧从教学楼那边升起,从宿舍楼这边落下。
一天又一天,一个星期又一个星期。

我会在没人的时候,躲在宿舍里翻箱倒柜,把有你的相片拿出来,细细端详。
也会时不时的涌起写信给你的冲动。
周日下午没课或者月末放假的候时,还会有跑去看看你的渴望。
可是这些时候,也总有些声音在我心里响起。
这声音揉合了老妈的慈祥、老爸的严厉、班主任的期望。
还有我自己所谓的抱负。
那是另外的那个我在说话。

我不知道另外的那个我什么时候就存在了。
总之,另外的那个我无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场合,都是谨小慎微的,也是遵规道矩的。
而且一直以来,都不负众望。

无可置疑,正是在另外的我的反复提醒反复检查反复验算之下,我才会在以前取得了优异的成绩,我现在才会安坐在这个全市最高的学府里读着书。
也不可否认,正是我把另外的我与你放在了同样重要的位置,因而,在初三的时候我才不至于踏入深渊,也不至于一蹶不振。

我是一把天枰,你与另外的我,分立在天枰的两端。当另外的我让我感到累了烦了闷了,我就加重你那边的砝码,在想念与憧憬中得到快乐得到放松。

另外的我,何尝不也是一柄天枰呢?我与你,也分立于他的两端。如果你那边重了,他会给我这边添加砝码,把我从漫无边际的云里雾里拉返回到书桌前。

而作为唯一因变量的你,却是从来都那么的善解人意,从来没有自动加重你自已那边的砝码。同窗时是这样,现在不同窗不同校了,还是这样。你从来都让我和另外的那个我,一直感激不已。

一天又一天,一个星期又一个星期,天枰在摇摆中平衡着,在沉重中挣扎着。
日子就象校外远处秋天的圭江,和缓的流淌。
我不断的要求另外的我多给一点我想念你的时间,我保证会象过去那样不会让我的思想放任自由。
他也不断的安慰我说只要我不去打扰你,只要好好的学,你也一定会过的好好的。



可是在深秋的那一个早晨,接到了来信。
尽管没有来信地址,也没具寄信人名,但我一眼就认出信封上你娟秀的字迹。
另外的我一把从同学手中抢过信,收好,权衡再三,才在晚饭后到校外的小山岗上打开来读。

你说功课好紧张,学习好吃力,日子好烦好闷。
你说成绩不好,说未来缈茫,说感到害怕。
你说后悔以前的不努力,说没能念上师范,对不起大家。
还在最后一页的背面加上一句说如果你的信打扰了我,请我愿谅你。

我仿佛看到你写完信后,折好了准备放进信封时,你犹豫难决的样子。
也看到了在冲锋陷阵的人群中你沉重的脚步,看到了你疲倦的脸容。

另外的我却看到了你因害怕这封信可能会打乱天枰的平衡而油然而生的你的担心。
还看到了你终于下定决心把信寄出后的丝丝期盼。

夜深人静,辗转反侧,人难入眠。
另外的我发现了我如此的脆弱,原来我对他的信誓旦旦,都是在唬他的啊?
而我又再次看到了另外的我是那么的自私,他告诉我说你会过的好好的,要我不用理你,原来是一直在骗我的啊?

意识到这些后,我和另个的我便在黑暗中久久对视,仿佛成了陌生人。
接下来的日子,我和另外的我,常常无法同一,常常失眠。

第二晚上自习课时,我想提笔写信,另外的我却打开试卷。
另外的我想背英语单词,我却看到一行一行你信上的字。
第三天傍晚,另外的我想在教室里温习功课,而我竟然走到校道旁的相思树下发呆。
我摘下相思树的叶子装进信封里要寄给你,另外的我竟然把贴好邮票的信揉成一团丢进校外的水沟。
第四天是星期六,晚饭可以到校外吃,我想趁机约你和你校的其他的老同学聚餐,另外的我却只在快餐店里独吃一通后就要返校。
我死命的把单车拧向你的学校,可是另外的我竟然只在你校外转了一圈又一圈。
第五天是星期天,下午不用上课,另外的我强迫我在教室里做参考资料。
我却在答题处写着我想对你说的话语。

另外的我不胜我扰,终于放我一马,让我写回信,却不断对着密密麻麻的信纸指手划脚,一删再删,一撕再撕。
我不厌他烦,删了再写,撕了又接着拿出另外的信纸继续写。
争持中过了吃饭的时间。
争持中太阳下了山。
争持中就快到了晚测验的时间啦!
时间紧迫,各自退让,我匆匆地把只有一句话的信纸塞进信封,另外的我只在信封上写上你的名字你的地址,不肯签上我的名字和地址。
我依依难舍的贴上邮票,另外的我噔噔地跳下楼梯跑向邮箱,却抓着信封再三考量。
我一把夺过信塞了进去。

可是信寄了出去,争持却没有停止。
“知错就对,改了就好。”天哪,这是什么话啊,这是什么样的信呀?我责怪另外的我的不通人性。至少也应该加上称呼的吧,至少也要加上问候的吧,这样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你会看的懂我在关心你鼓励你吗?
“你以为这句话的意思,是让她明白只要她好好学习,我就愿谅她的吗?你以为这封信的目的,是要去安慰她的吗?”另外的我也责怪我的不明事理。
“啊,你什么意思啊你?!”我开始发怒。
“知错就对,改了就好。这句话也只是针对她信后的那句话而写的。就是叫她以后不要再写信来了。”另外的我在惊慌中透露着胜利者的得意。
“你这叫自私!”指责着另外的我,我一阵阵的眩晕,大概是睡眼时间太少的缘故。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我这是对你好啊!难道我有错吗?有错吗!”另外的我激动不已,“啪”的一声,辧断了手中的铅笔。
“你无耻!你无耻!”我后悔,更愤怒,一阵哗啦哗啦的撕粹了桌上的一张试卷。
静寂的课堂里,明亮的日光灯下,数十双黑溜溜的眼睛立刻扫射过来,满脸满脸的惊疑。



我还是要给你再写信,可是另外的我还是继续一次再次地撕掉写好的信纸。

“也就只是一封信而已。用得着这么争吵不休吗?”我怪他的婆婆妈妈。
“就一封信而已?难道她不会回信吗?难道你可以对她的回信视而不见吗?”他声声责问。
“再多十封百封,也只是写信而已。也只是写信而已!”我大喊。
“只有你才认为那只是一封信而已!那难道不是扰乱她正常学习的炸弹吗?那难道不是压低你学习成绩的巨石吗?”他的眼里心里口里只有一个一个的学习。
“我不管啊,反正得再写一封,哪怕是一句问候一句关心都行。”我哀求。
“不行不行,你只知道你写的只是信,但是一来而往的多了,就成了老师手中的可以勒令你退学的证据!”他声色俱厉。
“没这么严重吧。象普通同学象普通朋友间的信也总行的吧?”我仍然不放弃。
“就算老师没知道,可是你要写些什么呢?你想说些什么呢?你要多少时间去写一封信呢?你要花多长的时间去与我争论这个问题呢?以这些时间,能记下多少个单词呢?”他在任何时刻都是精打细算的。
“要争论的那个人是你,浪费时间的那个人也是你!与写信这件事本身无关!”我绝望地反击。
“与写信这件事无关?说得倒是很轻松。难道老爸辛辛苦苦挣钱送你来这里,是让你浪费时间的吗,是让你花时间给她写信的吗?”他在任何情况下也都会有无穷无尽的道理。

可是我心里只有你啊,哪有什么道理拿得出来与他辩论呢?

于是我负气绝食。不是饭菜不合胃口,而是觉得老爸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原来喂养了我这不肖子孙,想着想着就没心情下咽。
可是他拚命拿饭菜一口一口的往我嘴里塞。
斗争接着升级。
我难以入眠,他也不眠不休地唠叨不停,紧紧的将我的脑袋压在枕上。
我不想晨跑,他反而早早爬起,不仅每天多跑一圈,还在跑步后增加了双杠项目。
我想在晚饭后想一个人静一静,他反而总跑到图书室去往书里钻。
总之,他就是不给我时间让我想你。



这样的战斗明显是他占了上风。
因为他牢牢地控制着我的四肢、身体和脑袋。
不让我去看你,不让我写信给你,甚至断绝了让我与你校的同学的来往与来信,不让我有任何的知道你的情况的机会。

我只能占据着灵魂深处,一遍又一遍的想你,在课桌边,在饭桌上,在操场中,在宿舍里。
他更坚韧不拔,象是天下第一快捕手,一次一次把我从天涯海角揖拿回现实,让我跟着铃声与上课下课,跟着铃声上床下床。

可惜他不是上帝,没能保住我的成绩,没能提高我的名次,反而象国民党的部队,不得民心,一败涂地,退出了老师重点关心的序列。
他没怪他不是上帝,反过来怪我不争气,不断加强对我的操控。

呵呵,上帝也有睡觉的时候呢,何况他是个人?
我就在他睡觉的时候,做梦,看你。



我又看见了你,你还在二招的大厅里等着我,其他的人全躲得不知去向。
我走下楼梯,走到你身边,不要转身离去,而是闻着你的芬芳,给你拭泪,轻轻地,一遍又一遍,直至小酒窝再次回到你的脸颊。

我说,我想游大容山,于是我们就呼啦啦呼啦啦地飞到大容山。
你说,你想看圭江桥,于是我们就呼啦啦呼啦啦地飞回圭江桥。
我说,我要跟你一起念书,于是我们就呼啦啦呼啦啦地飞到你的教室同窗共坐。
你说,你要跟我一起去读大学,于是我们就呼啦啦呼啦地飞向远方……

呼啦啦呼啦啦,呼啦呼啦,我们一起飞翔。阳光在前路引领,云儿在身边轻飘,你拉着我的衣裳,我呼唤着你的名字。
一声又一声,一遍又一遍……



那是我第一次在梦里见到你。
自此以后,我就开始经常梦见你,可是自此之后的梦再也没有那样的完美那样的令我感动不已让我一辈子难以忘记。
我是呼唤着你的名字醒来的,让半夜里同宿舍的人一阵哗然。

这个梦,也让另外的我惊恐万状。
他不顾我的极力反对,也不理会我的苦苦哀求,要断绝我与你任何有形的联系,要烧掉你的相片你的信你的一切的一切。
就在元旦快到的时候,就在学校外边的松树林里。
说是你的相片,也不过是一张毕业合影,一张大容山野炊时的留念以及你多交的我没退还给你的用来办团员证的那张一寸相。
火苗一点一点地吞噬着你的酒窝你的眼眸你的秀发,吞噬着我的心。
而他只是默默地点燃了一根烟。
那是他抽的第一根烟,是他有生以来的最早的放纵。


(此贴子于2017-03-06 12:18:12被伯虎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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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虎 2015-03-30 15:23:30 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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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相】


烧过烟的他好象明白了什么道理,改变了对付我的方法。
他把我塞进人群中,替我找朋友,要用友谊去冲淡我的失落。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找来找去,我竟然只和一个有着同样忧郁眼神的海玩得来。
我们到圭江散步,到街上买书,到海的姐姐家家玩。
我们在圭江边种下过一棵小树。海说那是友谊之树,可以给我们带来快乐,可以庇佑我们学业有成,前程远大。
海与我有着共同的文学爱好,有着共同的失眠,有着同样的秘密。

所以,我们有着共同的忧伤。
忧伤与忧伤相加的结果,当然不会是快乐。
虽然我们的相互倾诉,让我感到不再孤单。




可海不是你,没能让我的失眠消失。

这么说也不是指我的失眠由你引起。
我的失眠完全怪另外的我的唠唠叨叨。
想念着你而入睡,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呀,可是他偏偏害怕我想念你,害怕我想念着你而不能入睡,害怕不能入睡而侵止了学习的精力,所以整晚整晚的喋喋不休。
结果我更是没法入睡。

这让他象热锅上的蚂蚁,到处找办法。
终于有一天,他把我带到卫生室,让我看校医。
老校医一听我的症状,马上断言:“学习紧张造致严重神经衰弱。”
他大惊失色,严重的神经衰弱!
从此有两个星期的时间,他老是灌我安定片,直至安全用量的最上限。

第N次看校医时,校医看着他象看着一具行尸走肉:“唉,可怜的同学,你休学吧。”
我和另外的我仿佛听到了神父说:“阿门,我可怜的孩子,你安息吧!上帝保佑你。”

我并不害怕休学,休学时可能会有更好的机会接近你。
他也并不害怕休学,休学时可以有更多的时间补习功课,为来年的学习打好基础。

可是我和他都害怕休学的真正原因给人发现。
害怕人们会因此弄清楚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害怕人们会追究原因找到你。
但是他害怕的是他因你而受到人们的呵责。
而我害怕的是你因我而受到人们的处分。

在害怕中我与他合谋撒了个弥天大谎:“我在元旦收假返校时一次轻微的车祸造成轻微的头疼,致使睡眠不足,又因学习紧张从而最终形成了神经衰弱。”

这个谎言只重复了一次,所有的人就都相信了。
因为,他从来都是值得信任的孩子,从来都没让人失望过,他的人生从来就没有污点,也不能有任何失败的记录。



办完休学手续,没在家停留,没告诉任何同学我的休学消息,我逃到了姐姐的家里,躲到了海边去。
我不敢在好友面前再次重复那个完美无缺的谎言,我实在难以接受他们的安慰、难过和惋惜。

我常常在海滩上与贝壳为伍,与鱼虾作伴,看日出日落,听潮来潮退。
我没有看课本。看书也只看席慕容的诗。

另外的我当时对我无瑕顾及。
他正在为那个谎言造成的后果而焦头烂额。
他没估计到当医生的姐夫是那样的看重那次子乌虚有的车祸,没料到姐夫会让我到医院里作没完没了的检查,CT、X光、脑位、颈位、腰位、四肢、正面、侧面……,巨细无遗,一丝不苟。
查来查去,最后竟给姐夫发现了我脖子里的某一节椎骨有那么的一点点的不正。
尽管姐夫也知道所有正常人的骨胳系统没有绝对的完美,总有那么一点点瑕疵,比如左手掌骨常常比右手的短小,两条脚板骨在大小上在形态上也一定总会有那么一点点的细微差别,而脊柱上的每一节椎骨总不可能按照理论上的弧线那样完美地乖乖地排列。
可是姐夫依然凭籍严肃拘谨的专业精神和治病救亲负责态度,说就是因为那次所谓的车祸,造成了这么一点点的不正,压迫了神经系统,使我头部不适,继而令神经衰弱。

真是令人啼笑皆非,哭笑不得。
我乖乖地吞下一粒粒的东西,咽下一罐罐的南北。



好在席慕容的诗十分浪漫,也富有哲理,可以让人忘记所有的烦恼。
有一天看席慕容感动了,就到海滩上忘情地玩。
适逢海水大退潮,几乎退到了天边,海滩变得无比广阔,而深水航道露出了真面目,成了海滩上的一道河,水位比海滩还要低。
我知道离涨潮还有一段时间,于是朝海滩深处走去,想看看那座耸立在航道尽头拐弯处的每夜都按不变的节律闪亮的灯塔。

光脚踩着潮湿的沙粒,呼吸着微腥的海风,我成了个快乐的孩子。我时不时地停下,挑逗沙滩里或活蹦乱跳或奄奄一息的体形各异的生物,还不停地把各式各样的贝壳捡了又丢,丢了再捡,也不理会口袋早已给塞得满满的。

可是跑到灯塔下时,我愣了。
夜夜闪亮的灯塔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啊?
因为年代久远,塔基经海水的冲刷生物的侵蚀已经体无完肤,壁上嵌满了一团团的破的没破的灰白灰白的贝壳,一团团的贝壳上还粘满湿漉漉的暗绿的海苔,让人竟然看不出这个塔基用什么材料构建而成,塔上的铁护栏早已给锈蚀得破烂不堪,塔室的铁门还在海风中吱呀吱呀地呻吟。
面对有点毛骨悚然的灯塔,我失去了攀登上去的心情。

尽忠职守夜夜闪亮立场坚定从不犯错的灯塔,必然会成为这个样子的吗?

我看到了另外的那个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我知道这绝对不仅仅是因为刚才跑步的缘故。

就在那天,我以真相为题,以灯塔为材,模仿着席慕容写下我第一首不是诗的诗:

  遥遥对望 而又永不相及
  我们是夜夜闪烁的灯塔
  在这繁华的港湾里
  坚守着彼此的位置
  送走启程夜渔的汽笛
  迎回满载而归的朝霞

  可是
  总会有些秘密在你眼眸里传递着吧
  总会有些信息在我目光里萌发着吧
  要不为什么波涛连天 苍穹万里
  你我能够夜复一夜地坚持
  能够那样的难舍难弃

  所以 夜幕下
  一个耸立在岩崖
  抗拒着寒风的侵袭
  一个踩踏着海沙
  忍耐着咸潮的腐蚀
  面对那么一点点的距离
  我们坚持着要接近彼此

  可是可是
  不许 不能够啊
  人们说 我们绝对不能够位移
  哪怕只要是微微的偏离
  就会有船迷航 有船搁浅 甚至触礁 堕入海底

  那么 难道我们就没有什么可以希冀了吗
  除了在俯视与仰望的闪烁里
  用眼神交换倾慕与悲喜

  难道 我们也只可以
  俯泣这波涛连天 仰叹那苍穹万里
  最终成为夜夜闪烁的灯塔
  遥遥对望 永不相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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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虎 2015-03-30 15:23:52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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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崩溃】


在我和另外的我之间无休无止的对峙、谈判、斗争和妥协中,秋天又来了。
这时候你已经在读第五册,准备朝来年那个黑色七月冲剌。
而我才刚刚爬到第三册。
要命的是,我的名次还是原地踏步,牢牢占据着人群的大后方,不肯前进。

无法战胜也无法说服我的另外的我,已经精疲力竭,开始心灰意冷,放松了对我的管制,有时竟与我互相勾结,共同犯规。
大肆吸烟、频频迟到、上课睡大觉、躺在床上时却一本接一本的看小说,在别人的故事里寻找解脱。
一天又一天,一个星期又一个星期。

直到一个刮着寒风的晨操后校长训话时,我因被记过而在操场的舞台上罚站示众。
另外的我知道操场上熟识自已的人不少,知道台下清楚自已辉煌的过去的人很多,怀念过去自已无数次上台领奖时台下的掌声和羡慕,想象此刻台下的讶异和鄙恞,不禁心有戚戚,悲从中来。
可是我竟然满脸麻木,面无表情,直挺挺的站在高台上,远远的看着校外的青山绿树,象一个不知悔改的惯犯。

于是另外的我彻底明白我已病入膏盲,不可救药。
接下来的星期天,无计可施的他突发其想,茅塞顿开,让我去看看你。
或许,你才是我真正的救命草吧?

我立即撒腿狂奔,走向只有五公里之遥的你的学校,走向只有五公里之遥的你。



五公里远吗?
近吗?
夜空里星团与星团的光芒明明互相辉映互相照耀,明明近在眼前明明触手可及,够近了吧,为什么却要彼此远隔于千万亿光年之外?
为什么当千万亿光年之外那星团的光芒,越过千山万水千辛万苦,终于达到我们眼前时,是那样的夺目耀眼,那样的辉煌璀灿,而实际上千万亿光年之外的星团早已坍塌成要吞噬一切希望的黑洞?

我奔跑的速度慢吗?
快吗?
为什么自从两年前,我在你身前无言转身离去之后,直到这一天,我才肯再次走向你?
而在这两年里,明明你就是我内心的方向?
难道在时光面前,我们的脚步注定是那么踌躇?

可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真的什么都不清楚。
只知道满怀欢喜满怀希冀,一遍遍轻轻呼唤你的名字,朝着你的方向,急急的奔去。
急急的奔去。



我要直接去找你,可是另外的我找到了林。
我想对林问你的近况,另外的我却与他胡聊乱扯。
聊天中,到过林的教室,到过你的教室,看过林的宿舍,也看过你的宿舍楼。
然后就满校满校的走,一圈又一圈。

我搜索着每条校道上每个人影每张脸庞。
我倾听着每扇窗户之后每句对话每段欢声笑语。
我嗅探着空气里每阵气味每段芬芳。
我的心轻轻地呼唤着你的名字,一声又一声,一遍又一遍。

大概是久别重逢的缘故,林在那天的话特别的多,也特别有心情。
另外的我也特别珍惜与他之间的友情,特别特别的大方,买来一盒又一盒的饮料、一袋又一袋的零食与他分享。
后来林终于从另外的我的敷衍中看穿了我的心事,也舍命陪君子,陪着我走,陪着另外的我聊。
一圈又一圈,一圈再一圈,直至黄昏。
直至第N次送到校门,他看着另外的我的依依不舍,看着我的失望失落,才说到了你。
说你现在课内动作很丰富,课外活动很多彩,胡乱结交朋友,不知自爱,过的很放纵,学得很不好,最后还问我为什么要来这么迟啊。



我不知道我是以怎样的心情返校的。
也不清楚另外的我是以怎样的方式返校的。
总之,他直接来到教室,坐定,发呆。
我拿出信纸,摊开,也发呆。

在他的天枰上,你那边实在太沉太重,他再也拿不出砝码来增加我这边的重量。
而在我的天枰上,你那边却没有了人影,没有了重量,无论我如何的拿去他这边的砝码,他依然奇重无比,一头栽地。

我听到了山崩的声音,他看到了溃堤的情形。

我撕了信纸,直接在信封背面写上“你的一举一动就象大街上的鸡婆”。
他返过正面写上你的姓名,然后在收信人地址栏上写你的校名你的年级,却没有写你的班别。
我贴上邮票。
他朝信封上你的名字吐上口水。
我用纸擦干,再将口水涂在背面的字上。
他在发信人一栏上大大咧咧地写上我的姓名。
我飞跑到邮箱前,他把这封信塞了进去。

他要表达他的失望。
我要表达我的愤怒。
他希望用我的愤怒剌激你的自卑让你发奋反击。
我希望用他的失望唤醒你的自尊让你迎难赶上。

而无论如何,我和他都清楚,这是对你的羞辱。
以最卑鄙无耻的方式,用最恶心狠毒的话语,羞辱了你。

我不知道不清楚自已的心情竟然会差到了那样的地步。
另外的我也竟然完全失去了盘算失去了理智。
只觉得如果我手中有一把利刃,而你又在身边,另外的我会毫不犹豫拿刀朝你剌去。
可是你不在身边。
我看不到你的目光,听不到你的话语,闻不到你的气息。
只能用信当剑,遥遥的剌向了你。

但听哀嚎声声,我和他同时倒地。
这封信还没送达你手中,就在当晚深深的插到了我们的心窝。

就在这晚,我知道了什么是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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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虎 2015-03-30 15:24:21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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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蜕变】


然后,我蜗居家中,待业。

与同学间来往的信件再次多了起来。
个个都大倒苦水,说学习如何如何地紧张,说条条道路有前程,偏偏独木桥这么多人挤。仿佛我那退学的决定,是多么的明智多么的果断。
我只好回复些关于周围的所见所闻,没有附寄所感所想。
我偶尔也会说起天气。彬不是说过我是冷血动物吗?所以,我只对天气敏感。

回家后不久的一个傍晚,我到处散心,站在你村前的那个三叉路口,远远的看到你家旁边高大的苦楝树的叶子已经枯黄,我就知道冬天到了。
然后,来自北方的寒潮一波推着一波,越过黄河跨过长江,再越过岭南跨过大容山,扑向蜗居于斗室中的我。
一个多月后,大概是你已经放假在家的时间吧,我再次在那个三叉路口徘徊,竟然看到,那棵苦楝树只留下光秃秃的枝丫,在寒风细雨中颤抖。

那个冬天特别特别的冷。

听人说大容山上结了前所未有的冰。薄薄的,挂在松杈,铺满水洼。
亲友邀我去见识一下这百年难遇的景况,我没去。
只要稍作想象就可以知道,那一定是漫山遍野白茫茫的情形,惨。

雨整日整日的下,触目所见,天地全笼罩在迷濛里。雨丝在楼台上汇聚成水珠,一滴一滴地敲击着台阶,从清晨到黄昏,从傍晚到黎明,无休无止。
没完没了的风一个劲地摇晃着树梢,呼呼作响。
日复一日,时间老人宛如马路对面那个衣衫槛褛面色饥黄好似还残了双足的神经病,匍匐在泥泞中,挣扎着缓缓爬行。

我是只冬眠的蛙,龟缩在阴冷黑暗潮湿死寂的洞穴,守候着春日的阳光。
又似面壁思过的僧侣,看着自已的影子,听着洞外的风云,检讨着往事种种,等待着顿悟。
更象只作茧自缚的蛹,躲藏在枯枝败叶间,期待着蜕变。

那年的冬天特别的冷,特别冷的冬天特别的长,特别长的冬天挤占了接下来的春天和夏天的空间,让春天的明媚没有了颜色,令夏天的炎热没有了温度。
特别长的冬天甚至拖延了差不多整整一年,直到十月份才肯离去。



十月是丰收的季节,双喜临门。
同学来信说你到南宁念大专了。
而老爸也给我找到了工作。

不禁想起了我留在你初中毕业纪念册上的那句孤单的话:
我们是两个星球,依照各自运行的轨道走到了一起,还会依照各自的轨道运行下去。

真是一语成畿。



春节过后,我搬到了单位的宿舍住。
离开了用自卑自责自弃构筑而成的牢笼,离开了老爸严厉的目光,我顿时觉得天空海阔。
开始呼朋唤友,拉帮结派,开始日日狂欢,夜夜笙歌,开始到处随处没事找事没人找人斗着乐。
如同饿极了的狮子,我大口大口的吞食着快乐。
不管这些快乐是多么的庸俗,是那样的的肤浅。

“你这不是快乐,是沉沦。”在高中时与我畅谈过文学梦想,如愿就读于大学中文系的海对我说。
“我这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已。身不由已啊,呵呵。”我打哈哈。
“不对呀。清荷还能出淤泥而不染呢。何况你是一棵松?迎雪傲霜、俯首群雄才是松树的本色呀。“海出口成章,将来在文坛上肯定是个厉害的角色。
“如果沉沦让人开心,高尚让人孤独,道德让人沉重,那么我抛开高尚抛开道德去自甘堕落,也是情有可愿的吧。”我想了想说。
“唉,你怎么会变成这么不讲原则、没有目标的人啦。”他叹气。
“我只要开心就好啊,我不再是以前的那个我了。”我说。
“那么,她呢。你可以忘得了她吗?难道你没有说过她是你所有的理想吗?难道你不想做得出色一点,为你们创造更美好的将来吗?你变成现在的样子,她不会心疼你吗?”他记性真是好,居然还记得我说过的你。
象是触到电一般,我“啪”的一声,挂了单位的电话。

我怎可能忘记你呢?往事历历仍在目,过去种种还在心,你是我心底最深最深的伤最沉最沉的痛。

好在同事和朋友都不知道我这道痛,而知道我这道痛的人又远在天边,不常通电话,不常写信。
我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花费在堕落中,擭取着快乐,掩埋着伤痛。

虽然我还会在夜里梦里见到你,虽然我还会在梦醒时分轻轻地呼唤你的名字。

而即使是那样的梦,那样的呼唤,也越来越少了。

盛夏来了,我跟着狐朋狗友们到大容山水库去游泳,看到了森林禁火令已经到处张贴,所以我就没有再回想起当初我们野炊的那个秋日。

秋天到了,我们又登上了大容山那“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莲花顶。
站在耸入云天的电视信号发射塔的水泥基座上,我们忘情呼喊。
我看着群峰蜿蜒,风生水起,知道海阔天空,任鸟飞翔,与我何关?
而脚下松涛阵阵,气象万千,莺飞蝶舞,伴我嬉戏,野花烂漫,任我采摘,与人何关?
我感到一阵心旷神怡,好象卸去了一层桎梏。



于是,接下来的冬天就不再寒冷了。
因为我那乱成一团糟的被窝里,多了一个眼睛大大的女孩。

我叫她大眼妹,她就叫我四眼哥哥。
大眼妹在纸上画上一双大大的眼睛,四眼哥哥在旁边画上一副眼镜,再在眼镜里加一双小眼睛。
于是大眼妹结束了在广东打工的流浪。
大眼妹眨巴眨巴着大眼睛,问快乐到底有多快,问永远到底有多远。
四眼哥哥故作高深,心怀不轨,滔滔不绝,说永远是不存在的,未来是不可靠的,人心是会变的。说如果想让现在变成永远,就得珍惜眼前,不要去刻意追求远在未来的永远而放弃了近在眼前的快乐。
于是大眼妹就在镇上开了个成衣摊,牢牢看紧了只活在眼前的四眼哥哥。

于是天昏地暗天翻地覆的热恋豪情奉演。

然后大眼妹开始抱怨说老是听不懂四眼哥哥花言巧语之下的心跳,说看不透四眼哥哥眼镜背后的眼神,说猜不透四眼哥哥的心事。

然后在大年初一,大眼妹眨巴眨巴着眼,跟一个当上了连长的回家省亲的兵哥哥跑了。
原来枪杆子不仅出政权,还可以横枪夺爱。

大年初四晚,四眼哥哥参加全镇新青年新春歌咏大赛,唱了别安的《谁伴我闯荡》。
面对台下闹哄哄的人群,因为要壮胆而喝了酒而声音嘶哑的四眼哥哥一通狂吼:“前面是哪方?谁伴我闯荡!前路没有指引,让我找到寂寞痛楚。几多天真的理想,几多找到是沮丧……”



当晚,久违的梦再次回来了!

你还是坐在一号的位置,可是我的位置里却成了别人,老师也不是我认识的老师,你埋头在书堆里让我看不到你的脸,我茫然四顾找不到座位,我在最后一排找个破位坐下,可是竟然找不到书,找来了书却没有笔,找到了笔老师竟然宣布开始考试,我开始答下一道题时前一道题的答案又变成了空白……没等考完你就交卷,你不理不会我朝外走去,你朝前飞去,我跑啊跑啊追不上你,我对着你的背影绝望地唤呼你的名字,一声声,一遍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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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虎 2015-03-30 15:24:43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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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圆月夜】


下班后回家吃饭,老妈又在饭桌上唠唠叨叨,说哪家的媳妇如何如何孝顺,居然在中秋生了个胖小子。
明明是在推促我快点与她结婚嘛。
耳腔与口腔是相通的。
丰盛的晚餐顿时索然无味。
想跟你说说心事的渴望又泛滥开来。

月亮悄悄地爬上了窗外的远山,大大的圆圆的橙橙的。
我仍然在宿舍里来回踱步。
在圆月的顾盼之下,是不是所有的过错就此可以愿谅,是不是所有的梦想都可以重新开始?

可是死党们早早就在常去的那个露天茶座里订好了台,等我。
“我爱你爱着你就象老鼠爱大米……"铃音又响起,一声声地推我出发。
我没接。
现在身边的人,除她之外,还没有谁知道我与你的往事,没人会告诉你我的号码。
我打开音乐,让《千千阙歌》唱得振聋发聩。
歌声中,我不断斟酌着与你见面时,应该告诉你的说辞。

我终于鼓起上刀山下火海的勇气,来到了你的店门前。
可是迎接我的,也只是紧闭的门。
旁人说你老早就出去啰。



“我爱你爱着你就象老鼠爱大米……”他们一推再推,无休无止。
“吵什么吵呀,少了我一个你们会死吗!”  接通电话,我朝那边吼。
“我不会死。可是你不来月亮会给你咬缺一角的。”女声,死党一。
“我即使死去,原因也轮不到你,而是美酒多出了你的那份,我不喝光它实在可惜。”男声,死党二。
“会死的会死的,吴刚不在,我的灵魂要变成嫦娥升天啰。”女声,死党三。
“我才不会死呢,多谢你肯名花过主,我快乐着呢。”男声,死死党。
“还是来吧,有个人望穿秋水了。”女声,非死党。
“你最好不来啊,我不介意等下散台后再次一车两妻。”男声,非死党。
“来吧来吧,有个靓女等着你,不来别后悔啊。”最后轮到她说。
“好重要的人哦。你一定要来。一定。”她重复。

茶座里人满为患,我径直走向我们常坐的那张台。
坐下后稍稍定了定神,我才意识到今晚会死那个就是我,而且一定死的很难看。
这明明是陷阱嘛。
死党一春莲与死党二臭杰,热恋中。
死党三肥燕是死死党黑六的第N任女友。
陈霜自我介绍说是她的邻居,与她右边的花面佬是一般般的朋友,因为他面花心也花。
花面佬为摆脱“一般般的”困境,转头对我意味深长地说他等下回去时不想车两个了。
他们于是齐刷刷地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把我当成什么喽,没人送我自已搭公共汽车。”她满不在乎的样子,也意味深长的看着我。



月上树梢,酒过三巡。
茶座边上,龙眼树下,开始有人散台回家了。
我也目光游移,寻找逃跑的理由。
发现那张空桌的邻桌中,竟然有你。

你频频举杯,谈笑风生。
似是毫不在意我的样子。

她也谈笑风生,举杯频频。
好象没发现你也在场的样子。

我更谈笑举怀,风生频频。
却是心猿意马,如坐针毡的样子。

现在逃不逃避她以及如何逃开她变得并不那么重要。
关键是此刻我应不应该走到你身边。



我终于站起,张口欲言。
没料到她却以更快的速度先声夺人:“我想去外面买点新鲜的水果来,谁载我去呢。”
他们全都哼哼哈哈,说如此重任,非我莫属。

挑拣水果时,她说如果我不愿再去茶座或者要去找什么人的话,就得先送她回家。
我权衡再三,还是觉得一起返回茶座合适。

在他们希奇古怪的窃笑中,我重新就座。
他们一致要求她送佛送到西好人好到底,专职分苹果和桔子。
分了苹果和桔子后,有人嫌小有人嫌大,有人嫌桔子长得象苹果,有人嫌苹果长得象桔子。
我终于忍不住帮她的说话。
没料到他们立刻齐刷刷地望着我笑,再齐刷刷的望着她笑,有挤眉弄眼的,有呲牙咧齿的,有弯腰捧腹的。

红晕燃烧着脸庞,她扯了纸巾埋首要作抹汗的样子。
冷不防春莲扯走了她手上的纸巾。然后立即闪身,躲过了她拍过来右手,再移步起跑,躲过了她左手扔过来的桔皮。
她洁齿咬唇,再捏着半个桔子扔过去。
春莲尖叫着跑向臭杰的身后。
臭杰义不容辞视死如归挺身站起。肩膀立刻挂彩。
她仍然不依不饶捏着另一半桔子,手扬过了头顶却又缓缓收回,把桔子塞到嘴里。
因为春莲已经蹲到了我座位后。
大家嘻嘻哈哈哄成一团。

尴尬中我握着酒瓶装成喝酒的样子。
眼角却瞄向你。
你正举杯与邻座的他对碰。
我酒兴突然豪增,咕咚咕咚喝光余下的半瓶。

“今天这酒好有味。”我又伸手想去拿黑六面前没喝过的那瓶。
“嘿嘿,今时不同往日啰,有心上人相伴,啤酒也是甜的。”臭杰捉紧酒瓶再挑战火。
“不对不对,是因为没有心上人,才独饮哩。”肥燕帮腔。
“对啊对啊,没人陪喝的酒怎会甜呢。”春莲意有所指,环视一周,目光最后落在她身上。
“呵呵,好东西怎能独享啊。”臭杰准备给她已经空了的酒杯添酒。
我一把夺过酒瓶。
“有本事就喝光啊,最好喝得趴下,就不用送人走喽。”花面佬一个劲的鼓噪。
我仰头一通咕咚咕咚。




我再瞄你时,你正把什么东西塞到他的嘴里,十分亲昵的样子。
大概是晚饭没吃多少,饿得心慌的缘故,我找到另一瓶又一喝而光。
在大家狐疑的目光中,我的手又去寻找没喝过的酒瓶。
她终于哗哗啦地把几瓶酒全抢到了她跟前。
“我肚饿啊,没吃多少饭呢今晚。”我盯着她,一脸不解。
“不是有水果嘛,吃点水果吧。”她说。
“我就是要酒,只是想喝酒,干吗不让我喝啊。”我有点恼火。
“对啊对啊,喝酒是男人的天性。”臭杰在为他自已争取自由。
“嘿嘿,现在就管得这么紧,以后日子怎么过啊。”肥燕的思想似是十分开通。
“要不你把所有的酒全喝光喽,他就没的喝了。”陈霜在关键时刻,出卖了她的邻居。

但见她举起酒瓶,也咕咕咚咚豪喝而尽。
在众人噼避啪啪的掌声中,她再次拿起另一瓶。
却被春莲急急夺去。
她犹豫片刻,双手一边一瓶,拿起剩下的酒,在众人的错愕中,向我走来,站到了我身边。
“我陪你喝,得了吧?!”似在问我,却是那样的不容置疑。
众人立刻如被狂风刮过的稻秆,一片东倒西歪,扮晕迷状。

我犹豫不决,没接她递过来的酒。
她举起另一瓶开始吞咽。
众人又是一阵鼓噪。

我却从瓶底之下看到了你与他离席,一前一后。
她十分艰难的吞着酒,边吞边咳。
你与他相牵相握,去拉车。
我站起身抢过她的酒瓶,狂灌。
她举起本来想给我的那瓶,猛吞。
你攀着他的腰坐上他的车。
扬长而去。

我再抢过她的酒,还是狂灌。
“不要啊不要。”她捉紧我的手。
“呵呵,都说这酒是甜的嘛,不要抢不要抢,这里还有。”黑六笑嘻嘻地把最后的那瓶酒递过来。
她双手依然紧紧地扣着我,没有去接。
我停止喝酒的动作,却也没有去接。
因为我猛地发现,在脸庞红霞的拱托中,她的双眸泛射着光芒。
这种光芒令她身后楼顶上的明月黯然失色。
这种光芒夺目耀眼摄魂镊魄。
我顿时意乱情迷神颠魂倒,愣愣的也对她注目而视。
她娇羞无比,缓缓的松手,却又依依难舍,迎接着我的目光。

“哎哟,我们成了大灯泡。”
“我真受不了喽,我晕,要睡觉。”
“我好象也忘了还没给外婆送月饼呢。”
“走啰走啰。”



没料到他们却籍此机会中途退场,好象事先约好似的一哄而散。
杯盘狼藉的残局中只愣着我和她。
还有措手不及和犹疑难决。

“呜呜,真不够义气,个个急投胎啊,我没车的,我还得回家呢。”她好象受了天大的委屈,右手做出抹泪的样子。却从指缝间瞄着我。
“哎哟哟,我头好痛咧,今晚的酒真的有问题啊。”我作状双手十指插进头发中。却从手臂间瞄着她。
“我不管啊,反正你得送我回家啊。”
“是啊是啊,我也得回家喽。”
其实我正在盘算着,接下来我该如何应对刚才你与那个家伙合演的那一幕?
“好坏呀你,我才不要去你的宿舍呢。”她伸手过来,猛拧我的胳膊。
“哎哎哟,拧得我好疼,谁要做你的护花使者啊。”我转身踏前两步,扮出一副立刻就要逃跑的姿势,还扭头送她一脸坏笑。
“不要啊不要。”她尖叫一声,信以为真,也跳过来扯着我的衣角,好象真的害怕我又如上次一样再来个瞬间蒸发。

扯着我的衣角,她跟着看我结账,跟着我去拉车。
众目睽睽,身后跟着个女孩,心里却掂记着你,我五味杂陈。
搞不清楚这种状况,在泡妞大全或者爱情三十六计里,可以用欲擒故纵还是趁火打劫来形容,又应该用哪一招来破解,或者需不需要破解。
总之走为上计没法用。除非我有壮士断衣的勇气。
何况也只不过是送送她而已,换成是你,设身处地,也犯不着那么绝情吧?
何况乎身后有个女孩不依不舍的跟着,心里也挺有成就感的嘛。

你、我、她,谁是谁的俘虏?
是她逮住了我,还是她的心给我占有着?
反过来说,如果我的心里没被她占得一席之地,我又怎肯给她这个扯住我的衣角的机会?
可是明明就在半个钟头以前,看到那个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黑不白的家伙载着你扬长而去的那一瞬间,我的心不是一阵疼痛吗?
而这么些年以来,我的心不是无时不刻被你霸占着吗?
并且,本该在南宁读着书的你,却返回这个小镇开店,难道也仅仅是为了在今晚与那个家伙对饮吗?

原来在感情面前,我们总是败得一塌糊涂啊。

她扯着我的衣角的手,等我跨上车后才肯放松,却扣紧了我的皮带。
众目睽睽之下,我也载着她,绝尘而去。

往她家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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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虎 2015-03-30 15:25:04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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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是酒精惹的祸】


月色如水,飞车似箭。
灌下去的酒精开始渗透到了四肢,渗透到了油箱。于是马达狂吼着加速再加速。
我没法分清我的意图,是想让她再搂紧我一点呢,还是想尽早结束这个困局。
路树一棵棵接连不断闪过,风呼呼呼呼迎面扑来,半夜的月色挥洒着清凉。
她倚靠在我背上的脸和傍依在我腰际的手,传递着温存。

我正在盘算如何与她话别,好让今晚的见面更完美一点时,她却抢先一步叫我停车。
离她家还有一两百米的样子,停在又象是广场又象是花园的地方。
下了车她却抢先抓过了车匙。
轮到她一脸坏坏的笑。
我扮作十分恼怒的样子捉紧她的手一个一个地扳开纤纤玉指夺了车匙,可她另一支手又扯紧了我的衣角。

“反正今晚是没法入睡喽,我就陪你再走走吧。”她的语调充满了希冀。
“是你没法睡还是我没法睡呀,谁陪谁啊,这个账是要算清楚的。”我扮成酒醉的样子,半推半就。
“我觉得,都是一样的,对吧?”她却一字一顿的问,竟然认真地看着我。
酒精渗透了我的耳朵,也渗透了鼻子。
空气里突然洋溢着莫名其妙的香味。

我无言无语,在花圃和树丛间游走。
静静地跟着我,她数度欲言却又止。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但无法确定她明不明了我心里目前的困境。
这里实在是谈情说爱的天堂。
有花有树有雕塑,还有三三两的情侣,拥抱的,聊天的,逗乐的。
于是有了话题,我对他们评头品足,胡侃乱扯。没有重点。
她嗯啊嗯啊的应答着我。心不在焉。
她看他们时目光流露着向往,我却似看戏。



清风送凉玉兔移,灯火渐熄人渐稀。
远处街角的路灯泛着昏黄昏黄的光,象熬夜看通宵连续剧的老人眼,无比困倦,却又极力张开,要跟踪下一步的情节。
其实在月色和酒精的双重作用内外夹击下,后果可想而知。
是严重的。
两个人本来是半前半后的走,后来变成了并排走。
因为她扯着我衣角的手和我无处可放的手,已经轻轻地相牵相扣在一起。
后来她的右手挽着我的腰,我的左手搂着了她的肩。
再后来,剩下的两只手也找到了归宿。
她左手迷恋着我衬衣的纹络,我右手赞美着她手腕上雅致的镯子。

后来的后来,不知是我挡到了她前面,还是她拦在了我面前。
总之月色下夜深人静的现场,有傻傻的两个人,呆呆地对视。
这样的姿态是没法再“走走”的。
空气里的香味越来越浓越来越重,我的呼吸跟着不断急迫。
“你看这花,真靓呀。”闪躲着我的目光,她才发现我们身旁绽放的一大丛的美人蕉。
“哇啊,好靓好靓。”我盯紧她。

红晕再次在她双颊上燃烧,我无法分得清哪朵是脸哪张是花。
如果我心里的你是冰山上的雪莲,圣洁而凄美;
那么眼前的她就是路旁的美人蕉,艳丽而热情。
酒精弥漫到了我的思想,猛地变成了一句诗蹦进脑海: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技!

我果敢无比,伸手就把美人蕉摘下。
噢,不,是连跟拔起,拥入怀抱。
埋首在我胸前,她耳朵陶醉于我咚咚的心跳。
我用鼻子蹭着她的秀发蹭着她的额角,追寻着那股香味的来源。

“月亮挂在你头发边啰,哗——好圆好靓。”不知过了多久,她抬头凝视着我。
“不要骗人呀,月亮跑到你的眼睛里去喽。”我猛然发觉她双眸再次闪烁着夺目耀眼的光芒。
这种光芒圣洁得可以令所有卑鄙龌龊的念头无地自容自动消失;
也热烈到能让所有的规则所有的道德冰消雪融无影无踪。
“哗——好靓,月亮在你的眼神里了。”赞美着这道光芒,我一阵阵的眩晕。
似曾相识的眼神啊朝思暮想的眼神。
我站立不稳,搂紧了她的肩。

“那不是月亮,我眼里的只是你只是你。”她红唇微张还嘬,绽放着烈焰。
“嗯啊嗯。”我连语言表达能力都给烧光了,可脑袋依然坚守在半空。
“吻我,吻吻我。”她呢喃着,踮起了脚。
“嗯啊嗯啊嗯。”我依然陶醉在她的眼神里不肯分心。
似曾相识的眼神啊朝思暮想的眼神。
五年前升学体检的前夜,站在二招楼梯上的我,见到站在大厅里服务台旁的你,不正是用同样的眼神守候着我走下来的吗?
当我在你眼前艰难地挪步转身正要离去时,闻到的芬芳,不正在今晚的空气里飘逸着吗?

“吻啊吻啊吻啊。”她眼角涌上了泪花。正好强化了光芒的力度和热度。
似曾相识的眼神啊朝思暮想的眼神,突如其来的芬芳啊心驰神往的芬芳,组合成不容阻挡无法推搪的力量,压垮了所有的坚持压低了我的脸。
我轻轻地印上一吻,在她烫热的眉心。

“你、你、你……”我的敷衍没法阻止住她的气恼、失望、惊疑与哀伤。
“我、我、我……”窘迫中我找不到言辞,只好用动作表达我的内疚,再次搂紧了她的肩。
“我是不是好贱格呀。”低着头细声问我,她把泪抹在我胸口。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我不停地重复着慌乱,她的泪让我心疼。
我双手从她的肩头顺流而下,怜惜地抱紧了她的腰,企图压紧那种痛。
“你心里还掂记着她吧,我是不是比不上她呀。”她竟然毫无征兆地,突破了一个月前我和她之间的约定,说到了你。
"谁啊谁啊,没有没有。”我假装不知,负隅顽抗。
可是她竟然清清楚楚一字一顿的说着你的名字。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我惊恐万状,连声惨叫,仿佛在裸睡中给人掀开了被盖,又象未瘉的伤口被揭掉了痂皮。
真对不起这如水的月色啊,她怎么能够在这样美妙的夜晚里提起你的名字?
心窝开始阵阵的抽搐。
“就是的就是的就是的,你心里还想着她,你从来就只与她眉来眼去,你从来就未曾正眼瞄我一瞄,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她泪流如注,把搂着我腰的双手腾出来,捂紧脸。

我急速地寻找着解释的说词,慌乱中把她双手搭到了我肩膀,再一遍遍帮她擦泪。
原来今晚我用心看见的,全是你。
“你好狠心呀好狠心,我一直以来都只能偷偷地喜欢你,你从来都只给机会她。”她咽咽呜呜着。
“我、我、我,对不起啊对不起。”心疼中我口不择言。
你也给过我许许多多的机会啊,为什么我总是不好好把握呢,我真对不起你啊对不起你。
“你以为刚才我没看见她吗?你以为我叫你去时说等你的那个重要的人是我自已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喝那么多吗?可是可是可是,你……。”她不依不饶,泣不成声。
“对不起你啊对不起,是我错啊是我错。”我还在喃喃自语。
“知道了就好,其实你也不要喝那么多啊,她不心疼你,我会心疼你。”她竟然反过来安慰我。
“你也不要喝那么多的,我错了我错了。”我仍然激动万分。
刚才看着你喝酒我也心疼你啊,你为什么不也心疼我呀为什么,为什么跟人走啊为什么。
酒精挟持着剧痛侵蚀到了我的额头和眉心。

她好象听懂了我的话,因为我看到她嘴角微翘,红晕泛滥的左边脸蛋上,依稀隐现着小酒窝。
“你不要走啊不要走。”我已无法控制我的嘴巴,就象无法控制我的思绪。
这个小酒窝不正是你的吗,怎么也跑到了她脸上啊?
“我不会走的啦,傻瓜。”她梨花带雨,开始用纤巧的手指轻轻的揉按我紧撅着的眉。
“我要一世都跟你在一起,一世都不分开。”我真的傻了。
痴痴的念叨着为你而准备的曾经在夜里梦里演习过千千万万遍的台词。
轻抚着她若梦若幻的酒窝,罪该万死的酒精挟持着剧痛终于浸漫了我的眼眶。

“一生一世不分开,不分开。”她也激动万分,急忙把我的眼镜摘下,用她纤纤玉指为我拭泪。
立刻呈现到我泪眼前的,却是六年以前,全班到大容山上野炊的那个秋日里,你用手指帮我擦汗时,你的笑靥。
“我要吻你,要吻你,要吻你。”哭喊着那年那时那刻我无法表达的心声,我泪流满面。

她愣了愣后,迅速勾着我的脖子,用唇吻我的脸吻我的眼吻我的泪。
“我会好好的对你好好的对你。”我意乱情迷,闭上了眼。
世界完全失控。
我没有了重量,紧紧抱着她的腰,嘴里的声音无法停止,双唇却不断地寻找着依靠。
她终于用吻压住我的唇,试图把我的话印到她心里。
无法抗拒,无法呼吸,无法思想,我再无法说完整的句子。

只好轻轻呼唤你的名字。
一声又一声,一遍又一遍……



“啪”的一声脆响,我左脸被刮了一记狠狠的耳光。
猛然睁眼,看到她无比愤懑的表情和再次扬起的右手。
不躲不闪,咬着唇我又闭紧眼。
过了好一会,她的手才再次落到了我火辣辣的脸上,却变成了温柔的抚摸。
我不敢挣开眼再看她,因为我嗡嗡作响余音未尽的耳朵里传来了她嘤嘤的哭声。

我右手摸索着到达她的发际时就再也踌躇不前,失去了给她抹泪的勇气。

她左手艰难地捉住我的手。
她捏着我的手去不断拭抹她的泪。
她用右手擦着我手上的泪。
她用她的泪久久地抚擦我的脸。

啜泣声声,撕咬着深夜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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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虎 2015-03-30 15:25:27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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