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 下班后回家吃饭,老妈又在饭桌上唠唠叨叨,说哪家的媳妇如何如何孝顺,居然在中秋生了个胖小子。
明明是在推促我快点与她结婚嘛。
耳腔与口腔是相通的。
丰盛的晚餐顿时索然无味。
想跟你说说心事的渴望又泛滥开来。
月亮悄悄地爬上了窗外的远山,大大的圆圆的橙橙的。
我仍然在宿舍里来回踱步。
在圆月的顾盼之下,是不是所有的过错就此可以愿谅,是不是所有的梦想都可以重新开始?
可是死党们早早就在常去的那个露天茶座里订好了台,等我。
“我爱你爱着你就象老鼠爱大米……"铃音又响起,一声声地推我出发。
我没接。
现在身边的人,除她之外,还没有谁知道我与你的往事,没人会告诉你我的号码。
我打开音乐,让《千千阙歌》唱得振聋发聩。
歌声中,我不断斟酌着与你见面时,应该告诉你的说辞。
我终于鼓起上刀山下火海的勇气,来到了你的店门前。
可是迎接我的,也只是紧闭的门。
旁人说你老早就出去啰。
“我爱你爱着你就象老鼠爱大米……”他们一推再推,无休无止。
“吵什么吵呀,少了我一个你们会死吗!”??接通电话,我朝那边吼。
“我不会死。可是你不来月亮会给你咬缺一角的。”女声,死党一。
“我即使死去,原因也轮不到你,而是美酒多出了你的那份,我不喝光它实在可惜。”男声,死党二。
“会死的会死的,吴刚不在,我的灵魂要变成嫦娥升天啰。”女声,死党三。
“我才不会死呢,多谢你肯名花过主,我快乐着呢。”男声,死死党。
“还是来吧,有个人望穿秋水了。”女声,非死党。
“你最好不来啊,我不介意等下散台后再次一车两妻。”男声,非死党。
“来吧来吧,有个靓女等着你,不来别后悔啊。”最后轮到她说。
“好重要的人哦。你一定要来。一定。”她重复。
茶座里人满为患,我径直走向我们常坐的那张台。
坐下后稍稍定了定神,我才意识到今晚会死那个就是我,而且一定死的很难看。
这明明是陷阱嘛。
死党一春莲与死党二臭杰,热恋中。
死党三肥燕是死死党黑六的第N任女友。
陈霜自我介绍说是她的邻居,与她右边的花面佬是一般般的朋友,因为他面花心也花。
花面佬为摆脱“一般般的”困境,转头对我意味深长地说他等下回去时不想车两个了。
他们于是齐刷刷地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把我当成什么喽,没人送我自已搭公共汽车。”她满不在乎的样子,也意味深长的看着我。
月上树梢,酒过三巡。
茶座边上,龙眼树下,开始有人散台回家了。
我也目光游移,寻找逃跑的理由。
发现那张空桌的邻桌中,竟然有你。
你频频举杯,谈笑风生。
似是毫不在意我的样子。
她也谈笑风生,举杯频频。
好象没发现你也在场的样子。
我更谈笑举怀,风生频频。
却是心猿意马,如坐针毡的样子。
现在逃不逃避她以及如何逃开她变得并不那么重要。
关键是此刻我应不应该走到你身边。
我终于站起,张口欲言。
没料到她却以更快的速度先声夺人:“我想去外面买点新鲜的水果来,谁载我去呢。”
他们全都哼哼哈哈,说如此重任,非我莫属。
挑拣水果时,她说如果我不愿再去茶座或者要去找什么人的话,就得先送她回家。
我权衡再三,还是觉得一起返回茶座合适。
在他们希奇古怪的窃笑中,我重新就座。
他们一致要求她送佛送到西好人好到底,专职分苹果和桔子。
分了苹果和桔子后,有人嫌小有人嫌大,有人嫌桔子长得象苹果,有人嫌苹果长得象桔子。
我终于忍不住帮她的说话。
没料到他们立刻齐刷刷地望着我笑,再齐刷刷的望着她笑,有挤眉弄眼的,有呲牙咧齿的,有弯腰捧腹的。
红晕燃烧着脸庞,她扯了纸巾埋首要作抹汗的样子。
冷不防春莲扯走了她手上的纸巾。然后立即闪身,躲过了她拍过来右手,再移步起跑,躲过了她左手扔过来的桔皮。
她洁齿咬唇,再捏着半个桔子扔过去。
春莲尖叫着跑向臭杰的身后。
臭杰义不容辞视死如归挺身站起。肩膀立刻挂彩。
她仍然不依不饶捏着另一半桔子,手扬过了头顶却又缓缓收回,把桔子塞到嘴里。
因为春莲已经蹲到了我座位后。
大家嘻嘻哈哈哄成一团。
尴尬中我握着酒瓶装成喝酒的样子。
眼角却瞄向你。
你正举杯与邻座的他对碰。
我酒兴突然豪增,咕咚咕咚喝光余下的半瓶。
“今天这酒好有味。”我又伸手想去拿黑六面前没喝过的那瓶。
“嘿嘿,今时不同往日啰,有心上人相伴,啤酒也是甜的。”臭杰捉紧酒瓶再挑战火。
“不对不对,是因为没有心上人,才独饮哩。”肥燕帮腔。
“对啊对啊,没人陪喝的酒怎会甜呢。”春莲意有所指,环视一周,目光最后落在她身上。
“呵呵,好东西怎能独享啊。”臭杰准备给她已经空了的酒杯添酒。
我一把夺过酒瓶。
“有本事就喝光啊,最好喝得趴下,就不用送人走喽。”花面佬一个劲的鼓噪。
我仰头一通咕咚咕咚。
我再瞄你时,你正把什么东西塞到他的嘴里,十分亲昵的样子。
大概是晚饭没吃多少,饿得心慌的缘故,我找到另一瓶又一喝而光。
在大家狐疑的目光中,我的手又去寻找没喝过的酒瓶。
她终于哗哗啦地把几瓶酒全抢到了她跟前。
“我肚饿啊,没吃多少饭呢今晚。”我盯着她,一脸不解。
“不是有水果嘛,吃点水果吧。”她说。
“我就是要酒,只是想喝酒,干吗不让我喝啊。”我有点恼火。
“对啊对啊,喝酒是男人的天性。”臭杰在为他自已争取自由。
“嘿嘿,现在就管得这么紧,以后日子怎么过啊。”肥燕的思想似是十分开通。
“要不你把所有的酒全喝光喽,他就没的喝了。”陈霜在关键时刻,出卖了她的邻居。
但见她举起酒瓶,也咕咕咚咚豪喝而尽。
在众人噼避啪啪的掌声中,她再次拿起另一瓶。
却被春莲急急夺去。
她犹豫片刻,双手一边一瓶,拿起剩下的酒,在众人的错愕中,向我走来,站到了我身边。
“我陪你喝,得了吧?!”似在问我,却是那样的不容置疑。
众人立刻如被狂风刮过的稻秆,一片东倒西歪,扮晕迷状。
我犹豫不决,没接她递过来的酒。
她举起另一瓶开始吞咽。
众人又是一阵鼓噪。
我却从瓶底之下看到了你与他离席,一前一后。
她十分艰难的吞着酒,边吞边咳。
你与他相牵相握,去拉车。
我站起身抢过她的酒瓶,狂灌。
她举起本来想给我的那瓶,猛吞。
你攀着他的腰坐上他的车。
扬长而去。
我再抢过她的酒,还是狂灌。
“不要啊不要。”她捉紧我的手。
“呵呵,都说这酒是甜的嘛,不要抢不要抢,这里还有。”黑六笑嘻嘻地把最后的那瓶酒递过来。
她双手依然紧紧地扣着我,没有去接。
我停止喝酒的动作,却也没有去接。
因为我猛地发现,在脸庞红霞的拱托中,她的双眸泛射着光芒。
这种光芒令她身后楼顶上的明月黯然失色。
这种光芒夺目耀眼摄魂镊魄。
我顿时意乱情迷神颠魂倒,愣愣的也对她注目而视。
她娇羞无比,缓缓的松手,却又依依难舍,迎接着我的目光。
“哎哟,我们成了大灯泡。”
“我真受不了喽,我晕,要睡觉。”
“我好象也忘了还没给外婆送月饼呢。”
“走啰走啰。”
没料到他们却籍此机会中途退场,好象事先约好似的一哄而散。
杯盘狼藉的残局中只愣着我和她。
还有措手不及和犹疑难决。
“呜呜,真不够义气,个个急投胎啊,我没车的,我还得回家呢。”她好象受了天大的委屈,右手做出抹泪的样子。却从指缝间瞄着我。
“哎哟哟,我头好痛咧,今晚的酒真的有问题啊。”我作状双手十指插进头发中。却从手臂间瞄着她。
“我不管啊,反正你得送我回家啊。”
“是啊是啊,我也得回家喽。”
其实我正在盘算着,接下来我该如何应对刚才你与那个家伙合演的那一幕?
“好坏呀你,我才不要去你的宿舍呢。”她伸手过来,猛拧我的胳膊。
“哎哎哟,拧得我好疼,谁要做你的护花使者啊。”我转身踏前两步,扮出一副立刻就要逃跑的姿势,还扭头送她一脸坏笑。
“不要啊不要。”她尖叫一声,信以为真,也跳过来扯着我的衣角,好象真的害怕我又如上次一样再来个瞬间蒸发。
扯着我的衣角,她跟着看我结账,跟着我去拉车。
众目睽睽,身后跟着个女孩,心里却掂记着你,我五味杂陈。
搞不清楚这种状况,在泡妞大全或者爱情三十六计里,可以用欲擒故纵还是趁火打劫来形容,又应该用哪一招来破解,或者需不需要破解。
总之走为上计没法用。除非我有壮士断衣的勇气。
何况也只不过是送送她而已,换成是你,设身处地,也犯不着那么绝情吧?
何况乎身后有个女孩不依不舍的跟着,心里也挺有成就感的嘛。
你、我、她,谁是谁的俘虏?
是她逮住了我,还是她的心给我占有着?
反过来说,如果我的心里没被她占得一席之地,我又怎肯给她这个扯住我的衣角的机会?
可是明明就在半个钟头以前,看到那个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黑不白的家伙载着你扬长而去的那一瞬间,我的心不是一阵疼痛吗?
而这么些年以来,我的心不是无时不刻被你霸占着吗?
并且,本该在南宁读着书的你,却返回这个小镇开店,难道也仅仅是为了在今晚与那个家伙对饮吗?
原来在感情面前,我们总是败得一塌糊涂啊。
她扯着我的衣角的手,等我跨上车后才肯放松,却扣紧了我的皮带。
众目睽睽之下,我也载着她,绝尘而去。
往她家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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